讓“人”或者角色的故事更為有效，讓情感更為充沛，這是好萊塢正在對超級英雄片這種類型進行的調(diào)整。

《猩球崛起》 這個系列前兩部的優(yōu)秀表現(xiàn)，使我對 《猩球崛起3：終極之戰(zhàn)》 充滿期待；然而面對曲盡人散的時刻，又難免有些失落。這部電影盡管沒有從“人/猿沖突”這個大主題上逃逸，但它回避了兩個種族之間的對決，也放棄了在“大結(jié)局”中完成大場面的堆砌。我可以理解這種選擇，如同 《金剛狼3：殊死一戰(zhàn)》 的策略，或者說，這是好萊塢正在對超級英雄片這種類型進行的調(diào)整，即讓“人”或者角色的故事更為有效，讓情感更為充沛，注入一些文藝電影的靈魂。

“最終對決”是此類系列電影的最終使命，這意味著要完成正/邪、善/惡對立雙方之間的徹底決戰(zhàn)，是一個通俗敘事的使命。而 《猩球崛起》 的終章毫無疑問地對這個敘事模型做出了比較大的修正。維持通俗敘事的模型，對于這個系列而言存在著一個倫理悖論———一個由人類書寫的故事，要寫到人類和猩猩的對決。所以必須對劇本的頂層設計進行策略性調(diào)整。再則，根據(jù)這個系列之前設定的敘事背景，人類與猩猩之戰(zhàn)的視覺效果是輕火器與原始戰(zhàn)斗的對峙，這個對抗邏輯及其視覺模型太容易誘導觀眾聯(lián)想美國“白人和印第安人”的過往，當歷史代入視覺奇觀，則必然陷入一種陷阱。

于是，《猩球崛起》 的終章把矛盾的焦點集中于猩猩領袖“凱撒”和人類之間的個人恩怨———他的孩子死在人類上校的槍下，他騎馬前往人類世界報復，在那里，他將遭遇隱喻著“極端人格”的上校。在這個敘事策略下，電影演變成“約翰·福特遇上科波拉，《搜索者》 疊加了 《現(xiàn)代啟示錄》”的思辨主題，戲劇中的最終對決從人類與猩猩兩個族群的沖突，轉(zhuǎn)向兩個肩負族群使命、深陷暴力漩渦的個體之間的對立，從他們最終的不同選擇，回到救贖、寬恕和生命這些古老主題的舞臺上。這樣的戲劇議題設置，會讓一些文藝需求強烈的影迷產(chǎn)生新鮮的趣味，但也不可避免地會讓這部作品在更大眾的范圍里遭遇質(zhì)疑，尤其是對比這個系列前兩部影片制造的奇觀，帶著對技術和場面的期待，那么這部影片的實際觀影體驗很可能充滿違和感覺。所以在商業(yè)敘事策略的層面，我們有理由思考，用“狂人”和“圣徒”的對立形象去消解人類與猩猩族群沖突的命題，是不是解決這個系列原生的頂層架構(gòu)缺陷的最佳方案？

因為動作捕捉技術的成熟以及CG圖像的擬真質(zhì)感，好萊塢擁有了創(chuàng)造全新奇觀的可能，這使得“金剛”和“人工智能”的主題借由“生化危機”的模型產(chǎn)生化學反應，即“人類創(chuàng)造出了超越人類的生靈”，這就是“猩球崛起”系列獲得足夠成功的根本原因，也是這個“終章”出現(xiàn)之后，同類型、同題材、同主題的影像產(chǎn)品其實可以繼續(xù)生產(chǎn)下去的原因。只要這種化學反應所產(chǎn)生的主題和視聽創(chuàng)意還能持續(xù)發(fā)揮作用，這個系列就還有生命力為好萊塢的生產(chǎn)線提供有效的產(chǎn)品。

“猩球崛起”的故事背景，很大程度是代入美國“白人—印第安人沖突”等復雜的歷史場景后，構(gòu)建了一個架空的世界，并設置了正義與邪惡相互滲透的復雜背景，進而討論“文明進化論”這個主題深刻的內(nèi)涵和外延。這部分地接近于劉慈欣在小說《三體》 里展開的“宇宙社會學”的思考，也類似在“人工智能”的維度上討論，隨著人類創(chuàng)造出超越自身的“文明族群”，是否可以反思“人類的文明使命將終結(jié)”這個冷酷的問題。《猩球崛起》 系列拉開了對這些主題深入思考的序幕，在這部其實不能算作終章的“最后對決”之后，我們?nèi)匀豢梢韵胂筮@些命題將為后續(xù)諸多類型電影的生產(chǎn)提供創(chuàng)意和生產(chǎn)力。

(作者為北京電影學院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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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猩球崛起3：終極之戰(zhàn)》 為“猩球崛起”系列畫下句號。2011年，《猩球崛起》 上映，這是經(jīng)典科幻電影“人猿星球”系列的前傳。在好萊塢，“人猿星球”被公認是和“星球大戰(zhàn)”系列具有同等地位的電影品牌。在 《猩球崛起》 之前，這個系列共有五部電影：《人猿星球》 《失陷猩球》 《逃離猩球》 《猩球征服》 和 《決戰(zhàn)猩球》，從1968年到1973年間陸續(xù)上映。這些影片是科幻電影史中的特異案例，以架空的背景，映射當時美國社會的族群矛盾與冷戰(zhàn)、越戰(zhàn)造成的陰影，在通俗的科幻影像中，表達了對科技異化人性的憂思。《猩球崛起》 是對“人猿星球”系列的重啟，在時間線上，新的三部曲回到“人猿星球”故事的開端，講述人類文明的荒廢并追溯猿族的啟蒙與崛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