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談記者：王潤

對談嘉賓：孫強（演員）

演員孫強，近期因為參加了一檔以配音為特色的綜藝節目《聲臨其境》而備受關注。節目還沒播完，他就上了微博“熱搜”，大家都說：“孫強太有魅力了！”然而，有些電視觀眾對他并不了解，因為這些年，他將主要時間和精力都投入到了戲劇演出當中，連續主演了《如夢之夢》《讓我牽著你的手》《海鷗》《情書》等多部話劇。

最近，他剛剛在上海和深圳演完賴聲川導演的八小時大戲《如夢之夢》；正在準備和周濤合演一部由俄羅斯導演執導的話劇《情書》，4月1日在山西太原首演；年底還要參演一部由以色列導演執導的大戲《猶太城》。另外一部根據同名舞臺劇改編、由立陶宛導演執導的歌舞電影《流浪狗之歌》也馬上就要開機。在他奔波于各個城市，在不同戲劇中演繹不同人物和不同人生的間隙，本報記者邀約一直頗為低調的他談談自己，以及他對表演、對人生的理解。

從《如夢之夢》開始，我找到方向了

記者：最近你因為參與了《聲臨其境》節目而備受關注，你的兩段配音，一個是《蝙蝠俠：黑暗騎士》中的小丑，一個是《哈姆雷特》中的哈姆雷特，都讓人有驚艷之感，也得到了很多觀眾和業界人士的贊嘆欣賞。能談一下你參加這個節目的情況嗎？

孫強：《聲臨其境》是一個和專業有關系的綜藝節目。這是我第一次做綜藝。以前我從來不上綜藝，而這次有人說服我了。說服我的理由是，這個事和專業有關系。要不然我也干不了。這一期除了我，還有張豐毅、左小青和尹正。我覺得這個節目組很保護我們演員，沒有去制造什么噱頭，都是很實實在在的表達，大家都很善良。我覺得挺好的。我沒想到這個節目有這么大的影響力。但這就是一個節目，已經過去了，接下來我繼續該干什么就干什么，演戲、生活，做跟自己有關的事情。

記者：最近很多綜藝節目，都很重視演員自身的表演能力，因此不少在影視界沒有那么火，但是長期在戲劇舞臺上磨練的演員特別出彩，顯示出了出眾的演技，也讓觀眾們看到真正的好演員，不是靠顏值、流量或者炒作，而是依靠實力贏得觀眾們的喜愛和尊敬。你自己曾經是一名優秀的話劇演員，早期主演過孟京輝導演的話劇《思凡》，還和袁泉主演過話劇《我聽見了愛》，都很受好評。后來你去拍影視了，像《我親愛的祖國》也給人留下很深的印象。這幾年，你又回歸戲劇舞臺了，大部分時間都在演話劇。能否結合你自身的經歷，來談談你對表演以及演員這個職業的看法嗎？

孫強：我1994年從上海戲劇學院畢業，如今已經二十多年了。無論是考學，還是畢業分配，都很順利。當年一畢業，就很順利地進入了中央實驗話劇院，后來參演的無論是話劇，還是電視劇電影，都是演男一號，表演之路可以說是非常順暢。但是自信有了，毛病也多了，而且毛病沒什么人給我提出來，所以很多年沒有方向。而且說起演影視來，也很尷尬，我演了不少影視劇，算起來有一千多集，很多都是主演，但沒有一個成了爆款，所以也沒有被更多人認識，時間就這樣過去了。從2013年演《如夢之夢》這個戲開始，我回到了戲劇舞臺，如今已經五年了。現在回想起來，這應該是一個給我表演規范歸類的重要的時間點，讓我慢慢找到了辦法，看清了方向。從《如夢之夢》這個戲開始，我越來越感到藝無止境，每一年都會有新的感覺，都會覺得應該還能更好一些。這也讓我更踏實了，因為我有方向了，不盲目了，知道往哪里去了，并且義無反顧。

這些年我還演過《讓我牽著你的手》《海鷗》《情書》這幾部話劇。感恩我的好朋友王可然，他制作了這些好戲，讓我有幸學習了很多。演話劇這件事很有意思，此時此刻你可能覺得還行，等明年如果你琢磨點什么回來，一定不一樣。在現實生活中，你的人生觀、價值觀會反映到你塑造的角色中，你對人生理解的越多，對角色闡釋的也就越多。其實我很不愿把表演這件事拆成舞臺表演或者影視表演，我認為最重要的是表演本身。一直到今天，我還是那句話，表演要“說人話”。所以對我來說，到現在我一直追求的，就是“說人話”。如果在舞臺上，能夠把“人話”說好了，我就滿足了。如果說我這些年在表演上有一些心得，就是你不能高于你扮演的任何角色，你要平視你所扮演的人物。這樣才能沒有距離，才能和人物成為一體。無論是俯視還是仰視，都會有偏差。這也和人對待世界的態度有關。你想走入人的內心，就要平視，才能“說人話”。

表演最高的技巧莫過于真誠

記者：你和胡歌在《如夢之夢》中同時扮演5號病人這個角色，你們對這個角色都是怎么認識呢？胡歌現在非常火，你和他近距離接觸，對他有什么樣的評價呢？

孫強：在《如夢之夢》中，我和胡歌扮演的都是5號病人。我們同時在臺上，我是敘述者的時候，他演；他是敘述者的時候，我演。我跟胡歌是兩個用不同語言表達的個體，但要讓觀眾看到我們是一致的。這些年，我和胡歌對這個角色一直在交流，不停地磨合，前陣子我們還在探討5號病人死亡的狀態。一路走下來，我們對這個角色的理解是統一的，我們在氣質上是一體的。我覺得賴老師選擇我們兩個人來演5號病人這個角色，如果說我們之間有相通的地方，今天看來，應該是我和胡歌都是善良的人，這一點是相通的。不同的地方是，他太火了。我很喜歡胡歌。他所有的表演在他這個年齡段里，非常真誠。

我一直認為，從表演本身出發，表演最高的技巧莫過于真誠。而且他生活中也是一個溫暖善良的人，我對他的表演和為人都很認同。所以看他演戲的時候，我就相信，這也會反饋到我的情感里，讓我接下來說的話言而由衷。他演得由衷，讓我能夠情景再現；我說得也由衷，情感會很飽滿，彼此之間是一種情感的支撐，互相信任，而且充滿了溫暖的感覺。

我演5號病人的時候，每一次都會刻意拿著一支蠟燭，導演并沒有要求，但這是我個人理想的一個闡釋。我覺得人活著，一定要有一點光亮，活下去才會有勇氣。人活著，一輩子肯定痛苦多于快樂，平庸多于優秀，但是心里要有一點溫暖，活著要有希望，所以我愿意有一束光在那里。這是我對生命的理解，是我的世界觀。

我覺得活著就得這樣，不然活著干嗎呢？我們經常說“要活在當下”，但如果不快樂，能活在當下嗎？就像我們在一起聊天，雖然是為了工作，但畢竟都是有感情的人，一定是要拿情感去溝通的，我覺得人和人這種溝通是溫暖的。這是我對人的理解。而我每年對人的新的理解，都會放到角色里。這個角色跟著我一起成長，見證了我的成長，就像一面鏡子，照出我每一年的經歷。歲月無情，五年時間，刷就過去了。今年我演5號病人的時候，就會感嘆這五年的歲月和變化。

記者：你作為一個演員，一個公眾人物，似乎太過低調了，很少看到有你的宣傳。那么你對自己的職業生涯有什么樣的追求呢？

孫強：我今年1月1日才在微信發了第一條朋友圈。今年1月4日晚上大家聚會，朋友們讓我開微博，我才剛開了微博。我也沒有簽約什么影視公司，沒有什么團隊。我平時考慮比較多的，都是表演這個職業本身的事情，確實不太會宣傳和經營自己。但這么多年，我對表演確實有自己的追求。我愿意在舞臺上，跟著這些能讓我長功的好導演，掏心窩子的學習東西。

演戲演到今天，我越來越覺得藝無止境。生活中的點點滴滴，都會影響到表演。我現在特別期待和以色列導演合作《猶太城》這個戲。他能寫出這么好的劇本，我還看過他寫的《鄉村》，我認為他的方向是對的，我認準了這個方向，愿意跟著他去做這件事。這些年，跟著這些好導演，我學會了“說人話”。而且把這些舞臺表演的經驗帶到影視表演中，也特別好，會是極大的補充。自己內心也會有滿足感。

我也經常去看戲學習，像烏鎮戲劇節舉辦了五屆，我去看了四屆，看到很多國內外的好戲。在北京，我也經常看戲，像看了以色列話劇《鄉村》中的那個男主演，我就會問自己，什么時候能達到那個標準？看到這樣一個很高水平的人，就會知道自己的不足，就有前進的動力，就想著要磨練自己的技藝。能驕傲自滿嗎？不敢。好的表演，不局限于舞臺，任何作品都能得到體現，比如現在很火的電影《三塊廣告牌》，里面的演員的表演就很精彩。所以作為一個演員，首先得自己有資格本錢，不斷磨練自己，然后再有好的團隊和機緣，才能成就好的藝術作品。但無論作品怎么樣，如果一個人是個好演員，他就是個好演員，明眼人都能看出來。

我是個演員，我也有自己的訴求，我希望有更多人了解和關注我的作品，無論是舞臺還是影視，能有更多的主動性，更多的選擇，有更多立得住的角色，這樣就很開心了。要說有什么希望，那就是我特別希望能夠演一些現實題材的好戲，寫現今人們情感的好戲，這樣的藝術作品現在太少了！

J069 供圖 馮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