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曉楓曾在舞劇《吉賽爾》中飾演女主角，她的表演獲得無數贊譽。(上海芭蕾舞團供圖)

去年的3月28日，《哈姆雷特》，舞會一場。嘣的一聲，是跟腱斷裂，更是夢想破碎的聲音。

一年過去了，上海芭蕾舞團首席舞蹈演員范曉楓仍需要接受枯燥而疼痛的理療。她是如此渴望重回舞臺，可扶著把桿想要用右腳單獨站立，三四下就不行了，疼痛、乏力。有兩顆鋼釘深深地嵌在她的跟腱上，并將永遠伴隨著她今后在舞臺上的每一步……

上芭新排經典芭蕾舞劇 《睡美人》5月10日世界首演在即，范曉楓重新回到舞臺的消息，引起了不少舞迷的關注。昨天她卻告訴記者，真的仿佛自己并沒有離開過。

跟腱斷了，還是要繼續跳舞

“像被人踩到腳后跟，我失控地叫了一聲。”在右腳跟腱斷裂的一刻，范曉楓覺得沒有想象中那么疼，“我聽到聲音，以為舞臺擋板砸到腳后跟。瞟了一眼，沒有東西，我知道，壞了。”

據在場的觀眾回憶，斷裂的聲音很響，如琴弦陡然斷裂，嘣的一聲。男舞伴迅速把范曉楓抱下場，B角上場，由于那是一場舞會群戲，大幕全程沒有拉上，許多觀眾甚至沒有注意到換人一瞬。

“沒有腫，意味著不是骨折。”范曉楓立刻想到“致命”的跟腱。她當即被送到長征醫院急診，接著第二天就住進了第六人民醫院。

檢查顯示跟腱斷裂，外加跟骨鈣化，“醫生問我，大腳趾能抽一根肌腱移植嗎？ 不少運動員用的這個方案，但我舍不得。”跳芭蕾舞不像踢足球，足尖鞋重力集中在大腳趾。在大腳趾抽掉一根肌腱，舞蹈生涯就鐵定結束了，范曉楓對著醫生欲言又止，最后還是團長辛麗麗給醫生打了長長的電話。“最后治療方案變成骨頭磨掉一層，又打了兩顆釘子。沒有跟骨剝離、也沒有肌腱移植。”范曉楓說。

“我當時在想，以后是不是永遠不能跳舞了。”在后臺，當她留著淚說這句話時，就像在跟腱斷裂的時刻在舞臺上所演的 《哈姆雷特》 中的皇后喬特露德———別無選擇，美得絕望而心碎。

喬特露德有的只是她的虛榮，但范曉楓有的是瘋狂。從 《白毛女》 《天鵝湖》 《羅密歐與朱麗葉》，跳到 《簡·愛》《哈姆雷特》，芭蕾串起她最好的年華。范曉楓不太能想象離開芭蕾以后的生活。

30歲后，每個芭蕾舞演員都會設想自己何時離開舞臺，和足尖鞋說再見。在跳斷跟腱的那一剎那，范曉楓已然38歲了，命運卻賜給她一個并不像樣的謝幕。最敏感又無法回避的答案便是“退休”。

范曉楓的跟腱斷在跟骨上，據她的主刀醫生回憶“從來沒有見過跟腱斷得這么低，恢復期 (可以走路) 至少一年”。但是六個月以后，范曉楓就重新出現在舞團的排練廳里，開始恢復性訓練。

編導曾關切地說，如果不行也可以不穿腳尖鞋，可以為她編排合適的舞段，但是范曉楓不愿意，“我不希望以這個理由而為角色留下缺憾。”最近幾個月中，她一邊繼續恢復、一邊排練、一邊嘗試著穿上腳尖鞋，她覺得自己的身體正在和角色一起慢慢地、不斷地獲得更好的狀態。

不可能一輩子演公主，享受舞臺才是最重要的體會

2017年的跟腱斷裂，只是范曉楓21年舞蹈生涯的一個中點，而非終點。

一個演員在舞臺上直至跟腱跳斷，也會被視作一種天使折翼的榮耀。可范曉楓有些執迷不悟。“跟腱斷裂以后，我對自己說‘要跟一些舞劇說再見了吧’，但另一個聲音又在說‘我不信，也許會有奇跡呢’。”

倔強的范曉楓有鼓勁兒，她知道自己不可能一輩子演公主，高超的足尖技巧要留給更年輕的演員去展示，雖然她身后留下的足跡，一路生輝：首屆上海國際芭蕾舞比賽獲少年組女子銀獎；第二屆上海國際芭蕾比賽最佳雙人舞獎技術……曾經的范曉楓在 《天鵝湖》《簡·愛》 《葛蓓麗婭》 《吉塞爾》 《仙女》 《羅密歐與朱麗葉》 《白毛女》《花樣年華》 等舞劇中均飾演女主角，她憑借細膩的表演獲得無數贊譽。但是，學會享受舞臺，是超過35歲之后，范曉楓真正在體會的事。從 《簡·愛》開始，她說自己“才是真正地在舞臺上跳舞”，她能夠感覺到燈光灑逸整個舞臺，音樂在耳畔跳舞，而這是另一種飽滿的快樂。

此次的回歸，再次站上舞臺的范曉楓將是屬于芭蕾、屬于角色、屬于《睡美人》這部作品的。不是女主角，沒有復雜的動作和古典技巧，她也要在舉手投足間讓觀眾看到他們所期待的芭蕾藝術。

“愛情不過是一種瘋狂。”這是莎士比亞的喜劇 《皆大歡喜》 里的經典臺詞。一切熱愛，何嘗不都是瘋狂。而有人，就是愿意活在這樣美好的瘋狂里。比如范曉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