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復仇者聯盟3：無限戰爭》電影海報

截至目前，《復仇者聯盟3：無限戰爭》（以下簡稱《復聯3》）已經創下了19.7億美元的全球票房，不計通貨膨脹因素的話已經升至影史第4名；在中國大陸上映近一個月，票房預計不超過24億元，位列第8名，僅僅排在2015年春季檔的大黑馬《速度與激情7》之后。

在賺得盆滿缽滿的同時，《復聯3》得到了大眾的高度認可，在北美最具有影迷基礎的“互聯網電影數據庫（IMDB）”網站得到了8.6分，暫時排在第19名，在這份百年電影同臺比拼、影迷“派系”林立、多方連年混戰不止的榜單上，對于新片而言已是一個非常傲人的成績了。

“一部井然有序的幽默動作大歌劇”（《綜藝》），“一場視覺盛宴”“一個前所未有的宏大故事”（美國有線電視新聞網），“抓住了群戲的精華”“動作場面的規模讓人嘆為觀止”（《好萊塢記者報》），北美主流媒體對《復聯3》也不乏溢美之詞，總體上肯定多過挑刺兒。

然而，行業內有一個聲音此時出來說：“我希望我們能很快對‘復仇者聯盟’感到疲倦，并不是說我不喜歡這些電影，不過，除了雄性激素過高、沒有家庭的男人們花兩個小時拼死冒險順便摧毀城市之外，還有其他故事可以說。”

說這些話的是導演詹姆斯·卡梅隆。“是10年沒出新片那位？”有人戲謔地說。言下之意，長年不出作品的商業片導演怎么有資格對大賣的片子評頭論足。然而，在不是太過外行的人眼里，無論是談論大片、科幻片還是商業片市場，老卡還都有這個資格。全球票房排名前3名的電影里，前兩名《阿凡達》和《泰坦尼克號》都出自他的手筆。《阿凡達》在3D技術上的進步，讓觀眾發現此前看的所謂3D電影全部只能算“2.5D”，即使10年過去了，在技術上也難有能望其項背者；《泰坦尼克號》則更是一個幾乎不可復制的奇跡。

在近來的一次采訪中，卡梅隆直言科幻片被漫威這類電影占據太久，讓他深感憂慮。在老卡看來，市場已經將科幻片分成兩路，其中《火星救援》《星際迷航》是對科學負責的，另一路“極端逃避現實，不需要任何科技顧問”的，他舉的例子是《銀河護衛隊》。

《銀河護衛隊》和《復聯3》同屬于漫威系列電影，前者的主角星爵和他飛船上的船員們，都出現在《復聯3》里，他們與素未謀面的雷神偶然相遇，撐起其中一條情節主線。準確地說，這兩部的故事都發生在“漫威電影宇宙”。1939年成立的漫威漫畫公司（Marvel Comics）在幾十年間逐漸創作出上百位超級英雄，這些角色生活戰斗且一直用新故事維持其運轉的架空世界，被稱為“漫威主宇宙”，而2008年電影《鋼鐵俠》開啟的系列電影在大銀幕上自成體系，可以視為“主宇宙”的平行空間。

老卡吐槽“復仇者聯盟”沒有科學精神，只見男人們一次次用蠻力摧毀城市，把市場上科幻片的路子都帶歪了。其實換個角度看，何嘗不是老卡自己的出發點先“跑偏”了：在各大電影資訊網站上，《復聯3》的影片類型第一項都是“動作”，而不是“科幻”，有的站點比如北美票房統計網，只標注了“動作”和“冒險”兩項。10年來，好萊塢在國際市場上大行其道的科幻大片，大多本質上是動作片：無論初始設定有多新奇，借助了什么科幻概念，都以一個男人為了拯救世界和另一個男人展開激烈的肉搏作為故事的高潮部分，老卡看得上的《星際迷航》系列也是。即使作為動作戲，大多時候也因為完全缺乏懸念而透著乏味。

當然，世界（大部分時候以紐約曼哈頓為代表）每次都被拯救了。在“漫威電影宇宙”的第19部電影《復聯3》里，結局卻很不一樣。大反派滅霸得到了6塊無限寶石，如愿用一個響指，無差別地將宇宙中一半的生靈化為了齏粉。對抗他的24位超級英雄，一個個在幸存的戰友面前灰飛煙滅，存活下來的不到10人。

時間寶石曾經的持有者奇異博士，在未來1400余萬種可能性中見到了惟一一種對抗滅霸成功的可能走向。此前，他明確說過保護寶石為先，即使犧牲和他一起并肩作戰的鋼鐵俠和蜘蛛俠也在所不惜。而看過未來后，一向意志堅定的奇異博士輕易交出了時間寶石。鋼鐵俠不解地問他為什么，他說：“現在我們身處殘局（end game）里了。”“殘局”不是字面意思“最終的結局”，而是一個國際象棋的專業術語，指的是棋局的最后階段，棋盤上只有國王、皇后等少量棋子尚存，正好暗中呼應《復聯3》的結局：無差別攻擊后，幸存的英雄主要是復仇者聯盟的第一批成員，“復聯三巨頭”鋼鐵俠、美國隊長和雷神以及黑寡婦、綠巨人，此部沒有出現的鷹眼也很可能存活。

據此，輿論普遍推斷，這一部結尾超級英雄們的“團滅”，只是以退為進的階段性結局。明年上映的“漫威電影宇宙”第20部影片《復仇者聯盟4》可能和《X戰警》系列一樣“逆轉未來”——在系列重啟后，金剛狼回到過去改變歷史，將一向為人詬病的《X戰警3：背水一戰》的情節從時間線上抹掉了；也可能開啟平行宇宙，讓已經犧牲的超級英雄們在另一重空間里從未死去。

平行宇宙在“漫威主宇宙”里只是尋常事，可謂數不盡的超級英雄，打不完的無限戰爭。怪不得《紐約時報》會評論說，《復聯3》“不是一部獨立的電影，而更像是一部播映極其緩慢的大型電視劇里的一集而已”。《滾石》雜志說它是“充滿精彩動作戲、笑聲連連的煙花表演”也不完全是褒揚。煙花絢爛，但是轉瞬即逝，誠如《滾石》所言，“這么多超級英雄放在一張飯桌上吃飯”“坐得實在有些擠”。

在《美國隊長3》里，角色過多已經稀釋了情節，《復聯3》走得更遠，很多前作中代表性的角色，出場時間也只夠展示人物最基本的特征，這部片子里僅次于靈魂人物鋼鐵俠、片酬在1000萬美元上下的美國隊長和黑寡婦都成了臺詞沒多少的紙片兒人，更不要提什么人物弧光了。

有人將漫威系列電影比作便利店里的三明治，什么時候都是熟悉的配方、熟悉的味道：與其說是科幻雜糅奇幻冒險，不如說是動作雜糅喜劇，撐場子的除了特效，主要是好笑，像是喜劇中并不高級的插科打諢。電影的故事核——反方以環保之名行恐怖主義之實以及正方拯救宇宙，都不新鮮，也由于走馬燈一樣趕時間、刻意拒絕或者沒有能力深入下去而和白開水一樣無滋無味。

好玩的是，與之一較高下的偵探漫畫公司（DC）在銀幕上本來想走嚴肅路線，導演諾蘭在拍完黑暗騎士三部曲放手后，幾部新啟動的超人和蝙蝠俠影片，暗黑有余而智商不足，市場不認口碑不行，2017年推出的《神奇女俠》改弦更張向漫威靠攏，輕快搞笑甜美平滑，終獲成功。

可以預見，漫威的無限戰爭不會在《復聯4》里終結，反復自我復制的拯救宇宙戲碼、放煙花一樣目不暇接的超級英雄秀和斗嘴皮子小劇場還會繼續。下一位能引起我們思考的黑暗騎士，不知何時才會出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