寫作《小靈通漫游未來》時的葉永烈

葉永烈逝世的消息，讓我悲痛莫名。我與葉永烈是在中國科普作家協會第二次會員大會上認識的，40年來，彼此的交往從來沒有中斷，那些我和他促膝談心的場景，依然歷歷在目，難以忘懷。

我因寫作《葉永烈評傳》而多次采訪他，對他生平與創作情況比較了解。1940年8月30日，葉永烈出生于浙江省溫州市，出生后不久，溫州就淪落于日軍之手，父母帶著三個孩子逃難，童年磨難讓他將“國家興亡，匹夫有責”的家國情懷貫穿于一生。1957年葉永烈考入北京大學化學系進行學習，次年葉永烈到湖南邵陽幫助舉辦普及化驗鐵礦石的訓煉班，工作之余，葉永烈寫了科普文章《兩種礦物肥料介紹》發表在《邵陽報》上，這是葉永烈一生從事科普創作的起點。從此他開始轉向科學小品的寫作，文學色彩濃厚的《奪目的夜明珠》（1957年）是他公開發表的第一篇科學小品。

《碳的一家》（1960年）是葉永烈的第一個“小集子”，收錄了20多篇用文學筆調寫的化學小品，當時他還是大二學生。后來，他的科普作品越寫越多，越寫越好，發在各種科普期刊上，并匯集成書出版，《葉永烈科普全集》有皇皇28卷之多。現在看來，葉永烈從事科學小品創作有其必然性。一是葉永烈在北京大學化學系接受了正統的化學教育，傅鷹、張錫瑜、邢其毅等諸多名師為他們開課，奠定了扎實的科學基礎知識；二是葉永烈本來就具備一定的文學基礎，因此把文學與科學結合起來，創作科學小品和科學文藝作品，是自然而然的事。

葉永烈一生筆耕不輟，寫出了3500萬字的作品，在科普、科幻和文學三方面都有所成就。首先，他是對新中國科普創作事業發揮重要作用的科普作家。當《碳的一家》出版之后，本書責編曹燕芳當時也正在編《十萬個為什么》，她喜歡葉永烈活潑的文筆，把科學的道理說得這么有趣、明白，就要求他參加編寫《十萬個為什么》化學分冊，之后又寫氣象分冊、天文分冊、農業分冊、生理衛生分冊等等，葉永烈就一口氣寫了下去，還累病倒了。但他也成為《十萬個為什么》第一版中，最年輕的同時也是寫得最多的作者（其中化學分冊163篇，天文分冊27篇，農業分冊93篇，生理衛生分冊43篇，總共326篇，占了全書條目總數的三分之一）。《十萬個為什么》出版后，在全國產生很大的影響。第一版印了500萬冊，此后一次次修訂再版，葉永烈又為新版《十萬個為什么》增寫了許多新的條目，總共寫了599個“為什么”。以后，葉永烈又寫了一套化學史方面的書《燃燒以后》《化學海洋的燈塔》《看不見的世界》《在有機化學密林中》，以及《金屬的時代》《化學與農業》等，對新中國的科普啟蒙與科學教育貢獻巨大。

年輕時的成功，對葉永烈來說，并非偶然。他除了喜愛文學外，也對科普讀物十分愛好。讀中學時他便讀了前蘇聯的科普作家伊林（本名為伊利亞·雅科甫列維奇·馬爾夏克）的《十萬個為什么》和《在你周圍的事物》等科學文藝作品，為有趣的科學故事所吸引，才知道連小摺刀、衣服、鏡子、鉛筆之類的日常物品都有不平凡的歷史奧秘。葉永烈還讀了前蘇聯科普作家別萊利曼寫的《趣味幾何學》《趣味物理學》等科普讀物。進入大學后，中國科普事業奠基人高士其的創作，以活潑的文筆、巧妙的政治諷刺、淵博的知識讓葉永烈為之驚嘆，他視高士其為創作上的導師。

1976年，葉永烈發表了科幻小說《石油蛋白》，這是他首次嘗試科幻文學的創作，很快表現出一種強烈興趣。這一年，他還寫了一篇在珠穆朗瑪峰發現“柔軟的恐龍蛋”的科幻小說，題為《世界最高峰上的奇跡》，小說情節曲折，語言凝練，是一篇優秀科幻文學作品。1978年，葉永烈把在“文革”前創作而遭退稿的《小靈通漫游未來》重新投稿，在“科學的春天”的環境氛圍中，人人都非常關心未來，這部作品很快出版，發行量巨大，以“全景式地展現了未來世界的圖景，適合當時人們對2000年的向往之心”，影響了新中國幾代人。科幻小說的發展、“小靈通”的走紅，可以說是時勢使然。1979年3月12日，文化部和全國科學技術協會隆重舉行大會，授予葉永烈“全國先進科學普及工作者”的光榮稱號，一時間，葉永烈成為家喻戶曉的人物，國家隆重地表彰一個科普作家也給了全國科普創作界很大的鼓舞。

當時，同許多科幻作家一樣，葉永烈也以科普為目的，小說為工具，寫兒童科幻小說，在這方面，以《小靈通漫游未來》和金明驚險科幻系列成就最高。20世紀80年代，繼“小靈通”之后，葉永烈推出新的科幻明星——金明和戈亮，兩位主人公在他筆下偵破了許多疑案，成為中國科幻小說中“福爾摩斯—華生”式的搭檔。當時，中國科幻界以童恩正為代表，鄭文光、葉永烈積極支持，提出了科幻小說首先是小說、沒有科普任務的主張。

作為一個多產作家，葉永烈的創作取材范圍極其廣泛。如《海馬》和《舊友重逢》都是海洋開發和畜牧的題材；《傷疤的秘密》寫的是利用生物采集，提煉稀有金屬。而《丟了鼻子以后》《龍宮探寶》《蚊子的啟示》《演出沒有推遲》《飛檐走壁的秘密》《奇妙的膠》《生死未卜》《怪事連篇》等一批作品，取材自醫學、仿生學、海洋開發、核物理、機器人、宇航等多門學科。在葉永烈筆下，也有意識流科幻小說《小黑人的夢》、哲理中篇科幻小說《君子國的秘密》等，《自食其果》《腐蝕》《黑影》也是這方面的名作。

葉永烈也是研究科普科幻的學者。在尋找中囯科幻小說源頭過程中，發現荒江釣叟發表在《繡像小說》上的《月球殖民地小說》，使中國科幻元年定格在1904年。他在科幻文學理論上也有很多建樹，特別是對科幻小品的研究。1983年，葉永烈的科幻小說受到批判。但他繼續奮斗，轉入寫作紀實作品，發表了千萬字的作品。科普科幻界的朋友和科普迷永遠不會忘記這位給他們帶來快樂童年、并引領他們走進中國科普科幻事業的功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