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潔茹的新書《小故事》距離她的上一本小說集已有兩年。在這兩年中，她沒怎么寫，甚至都沒有想寫與不寫的問題。直到有一天，她正向選刊編輯推薦一個年輕作者，對方突然問，你自己為什么不寫？“不寫能有什么理由？不就是不想寫嘛”。她心里說到。因為沒受過文學訓練，因為注意力缺失，因為從未保持過一個習慣長達六個月以上，不寫對她來講太容易了。但是她會經(jīng)常不安，有時候還會遭受不寫的巨大痛苦。

周潔茹說，這部小說集收錄了18篇短篇小說，全是說不寫還是寫了的新小說。在書中，她一面寫包含異鄉(xiāng)人在香港生活經(jīng)驗的香港故事；一面寫反映現(xiàn)代都市女性情感困境的女性故事。兩種故事相互交織，形成了茫茫城市之中的螢火與星光。因為所選小說均以香港為背景，從不同的小視角探尋一個一個的空間，所以書的名字叫做《小故事》。

7月23日，由北京十月文藝出版社、香港文學出版社、單向空間、知書App聯(lián)合主辦的“香港故事，如螢火，如星光——周潔茹《小故事》新書發(fā)布會”在百度APP播出。直播期間，作家邱華棟、香港公開大學助理教授邵棟、本書作者周潔茹與各界讀者分享了《小故事》的閱讀感受，以及各自與香港的故事。

《小故事》

“18篇故事猶如一條由珍珠與瑪瑙串起的項鏈”

“周潔茹這個小說集特別明顯地呈現(xiàn)出，經(jīng)過二十年的寫作，你一點變化都沒有，時間把你的年齡冷凍了，你還是那么美麗、那么神秘、那么犀利、那么跳躍，但是你的寫作記憶跟當年的作品《我們干點什么吧》《小妖的網(wǎng)》等在語言風格上有了很大變化。”直播開場，邱華棟這樣說到。他認為周潔茹的創(chuàng)作更多來自于積累的生命經(jīng)驗，雖然名為“小故事”，實則并不小，“就像一串特別漂亮的鉆石或者珍珠、琥珀”。

邱華棟還注意到，小說集中故事發(fā)生的時間至少在18-22個春天之間，地理背景既有常州、香港，也有美國，時間和地域跨度比較大，但小說的敘事簡潔，往往用精簡的篇幅講述豐富的內(nèi)容。“周潔茹的簡約跟雷蒙德?卡佛不一樣，雷蒙德?卡佛更冷和硬一點，而周潔茹的簡約充滿一種靈氣、水汽，有時候像是一陣霧飄來，與眾不同。”邱華棟談到。《小故事》中簡潔的敘事、對話、場景、心理活動能夠迅速將讀者拉入所描繪的情景中，每一個短篇就像為讀者打開一扇門，令人產(chǎn)生很多聯(lián)想，但很快從“另一個門又出去了”，營造出較好的時空感。“周潔茹的敘事行文明凈，對話不用引號，有種簡約的美”，邱華棟認為，這種語言風格也是人物復(fù)雜內(nèi)心活動的反映。

邵棟認為，周潔茹會在不同的小說跨度里對同樣的人物做不同面向的表述，比如不同人物在不同作品中都是敘事聚焦的點，其余人相對隱在后面。整部小說集看下來，會感覺她們的形象越來越豐富、多層次。就像雷蒙德?卡佛用“一把剔骨刀”寫作，他給讀者呈現(xiàn)的是剩下的骨頭，原來骨頭上附著的肉需要讀者用想象力填充，周潔茹將很多戲劇性的、很通俗的事物去掉，只留下簡潔的對話，比如可能兩三個閨蜜之間幾句話就把后面的部分描摹出來，“血肉”也需要讀者自己補充。這種寫作方式非得對生活進行長期觀察才能做到。“周潔茹的小說敘事干凈、切中肯綮，一些對話好像真的有兩個人站在我面前，活生生的。而且她有一個很大的特點，絕對不會具體寫人物的外貌、服飾等等，而是直接用幾個對話就寫的很清楚。”

作者周潔茹

“這本書獻給我的閨蜜們，希望更多女性讀者能看到”

這本書給邱華棟印象最深的是主人公的眾多閨蜜，某種程度上這是一本“閨蜜之書”。18篇小說基本都是用女性的視角展現(xiàn)女性自身的成長。“敘事者大部分為女性，小說中的米婭、瑞貝卡等女性形象在很多篇幅中穿插出現(xiàn)，這些與敘事者相對應(yīng)的人物形象，特別精彩。書中展現(xiàn)了女性成長過程中的愛情、婚姻、期待、欲望以及挫折等等，讀起來有一種雖云淡風輕，但其后有刀片般鋒利的感覺，讓人回想起成長所帶來的各種各樣豐富、深刻的感覺。我覺得這些小說對男人來講是鏡子，能夠映射出不同面貌的男性形象，特別適合男性讀者閱讀。”邱華棟談到。

周潔茹的作品以香港題材為主，豐富了香港文學的樣貌，是另一種感覺的簡約派的香港故事。此外，邱華棟注意到，周潔茹在創(chuàng)作中不太在意香港的地理描述，而更注重人的生存狀態(tài)。周潔茹與香港“南來”作家不太一樣，她將這個地方更多當做自己的一個定居點，但其本身的生存狀態(tài)是漂移的。周潔茹在中國內(nèi)地、中國香港以及歐洲、美國都生活過，具有全球化背景的個體經(jīng)驗。邱華棟將這部小說集比作儲藏人生許多片段的儲物柜，雖然都是小故事，但合在一起又是大故事。

邵棟提到喜歡的一篇小說《油麻地》。他發(fā)現(xiàn)周潔茹在寫作中懷有一種慈悲的態(tài)度，不會將普通小人物寫得“刻奇”，而是設(shè)身處地地去體悟?qū)Ψ降母惺堋Ｋ龑θ宋锇▽τ谙愀郾镜厝说挠^察都非常精到。在他看來，周潔茹的小說主要圍繞日常活動展開，較少戲劇性的、過于夸張的內(nèi)容，但是她細膩的筆觸能讓這些小起伏、小人物以及他們?nèi)粘Ｉ钪胁唤?jīng)意的心理波動在讀者心里激起很大的波瀾，就好像讀者自己進入故事經(jīng)歷別人的一段人生，“感覺自己的生命時間被拉長了”。

邵棟與周潔茹同為江蘇常州人，作為老鄉(xiāng)，邵棟很認同邱華棟認為周潔茹的創(chuàng)作具有國際化視野的看法。她沒有不斷地重寫故鄉(xiāng)，或者不斷地描述某個地點的人物，抑或某個村落或者某條街的故事。“周潔茹的故事關(guān)于世界各地，她曾在一篇訪談里面提到自己的小說寫的是地球人。”

周潔茹坦言，在《小故事》中，唯獨《油麻地》的題材與其他篇章不同。這篇小說和她曾經(jīng)寫過的一個短篇小說《佐敦》相似，都是寫香港的新移民婦女憑借自己勤勞的雙手改變命運，是自己所有作品中最有意義的。普通婦女生活是她比較關(guān)心的創(chuàng)作方向，在未來，她想寫得再寬泛、全面一點，發(fā)現(xiàn)、發(fā)掘更多像《油麻地》、《佐敦》這樣的故事。“我的很多主人公都是女性主角，她們的反抗姿態(tài)過于絕對、激烈，雖然我不太喜歡像《佐敦》《油麻地》這種寫法，但如果從現(xiàn)實來講，我更愿意以這樣一種隱忍的、堅韌的姿態(tài)來生活。”

“我一直想要擺脫的一個標簽是’美女作家’，包括70后女作家、女性文學、美女作家，這些都是我最想要扔掉的標簽。”周潔茹說，這本書是獻給她的閨蜜們，希望更多的女性讀者能看到。（李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