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海固:文學的莊稼茁壯成長
“亙古西吉,邊塞莽原,林茂草豐,牛馬塞道,三隴畜牧此地興,馬政興衰論古今。發奮圖強,否‘難以生存’之定論。沐改革開放時雨,承精準扶貧雄風……”生于斯長于斯,西吉作家樊文舉一首《西吉賦》,道出了對這片土地的贊美與熱愛,也揭開了它“難以生存”的舊傷疤。
寧夏西吉縣,位于“苦瘠甲天下”西海固的核心區,這里曾被聯合國專家評價“不具備人類生存的基本條件”。正是這樣一片貧瘠的土地,成了滋養文學的一方熱土。2011年,中華文學基金會授予西吉縣“中國文學之鄉”稱號,這是中國文學史上首個被命名為“文學之鄉”的縣。
土,地之吐生物者也。物換星移幾度秋,曾經瘠薄的土地,不僅給予苦難中的人們果腹的食物,還盛產西海固人的精神食糧!隆冬時節,記者再次來到西吉,感受文學莊稼在山川峁梁間的茁壯生長。
“這片土地上的人們對文學愛得太深沉了”
貧窮和苦難給生存帶來了極大挑戰,也造就了人們對文學的深愛和更加堅韌的品質。
曾任西吉文聯主席的郭寧記得清楚,十多年前申報“文學之鄉”時,他在四年時間里,多次前往銀川甚至往北京跑,層層爭取支持。不認識人,不知道從哪說起,成了他最難的一道坎兒。“我就給中國作協的領導說,我是從最邊遠貧窮的山區來的,不知道該找誰,我來北京,不是代表一個人來的,這是西吉人民的愿望?!惫鶎幷f。
“這片土地上的人們對文學愛得太深沉了?!狈呐e說,苦難下的人們無處訴說痛楚,文學卻可以鼓勵他們,支撐著他們生活下去。
在西吉,人們從小就會教育孩子不可以把帶字的紙張亂扔、書本的拐角不能窩卷;不會讓正在學習的孩子干農活;很多人打招呼的第一句不是“生意做得怎么樣”“飯吃沒吃”,而是“最近有沒有寫文章、誰寫得好,寫了什么內容”……
“西吉人都希望西吉不僅僅是一個土豆之鄉,而是一個文學之鄉、文化之鄉?!敝袊骷覅f會創聯部主任彭學明曾在他的回憶文字中寫道,“我們也許可以不管這閑事的,但我們深為西吉那片土地繁茂的文學根系感動,為郭寧鍥而不舍的精神感動,我們不能不做,我們不敢不做。否則,我們就對不住西吉那片熱土上那么多為文學默默堅守的人,對不住西吉那片熱土上那么多對文學一生崇尚和敬畏的人,對不住文學。”
“在我陷入絕望時,是文學挽救了我”
2011年,一位3個孩子的農村婦女來到了西吉縣文聯,帶著她偷偷寫的作品向《葫蘆河》投稿。她叫單小花,是西海固無數個嘗遍苦難群眾中的一個。
“在我陷入絕望時,是文學挽救了我。”單小花說,她總是在安排好老人和孩子之后,半夜爬起來悄悄寫作,還常常被人誤解,也一度喪失了活下去的信心。恰逢2011年,西吉縣被命名為中國首個“文學之鄉”,縣文聯開始進行農民作家普查,曾被生活壓得喘不過來氣的單小花在這里第一次得到了肯定與鼓勵。那年,她的散文首次在《葫蘆河》雜志上發表,高興得像個孩子。
隨后幾年,單小花在縣文聯的支持下繼續創作,先后在市級和省級刊物上不斷發表作品。2015年,她還成為了魯迅文學院第20期少數民族創作培訓班的學員?!懊棵炕叵肫疬^去投稿的情景,心里總是暖暖的,感覺有一種無形的力量激勵著我不斷向前邁進?!眴涡』ㄕf。
2016年,中國作協主席鐵凝選擇了西吉縣作為“文學照亮生活”全民公益大講堂的首站。她來到單小花僅5平方米大的工作室內,剛一進門,就看到墻壁上“文學點亮心燈”的橫幅?!拌F凝主席短暫凝視后,鼓勵我,‘這間屋子很小,但你的心很大,面對苦難你沒有倒下,反而活得很有尊嚴’。這對我是很大的鼓舞?!?/p>
單小花是文學莊稼這片土地上茁壯成長的有力證明,這里孕育出的文學種子,遠不止于此。十年來,西吉大地上先后涌現出了郭文斌、馬金蓮、了一容、火會亮等一批實力派作家。繼郭文斌獲得第八屆茅盾文學獎提名、第四屆魯迅文學獎,西吉縣青年女作家馬金蓮先后獲“五個一”工程獎、全國少數民族文學創作駿馬獎和第七屆魯迅文學獎。形成了以李繼林、李義、樊文舉等為代表的一大批西吉文學主力軍,他們的作品屢屢躋身中國文學大刊,顯耀著不俗的文學實力和創作實績。目前,西吉縣有1300 多人長期從事文學創作,其中中國作協會員18人、寧夏作協會員69人?!熬臀膶W的自覺性、神圣性、群眾性、普遍性來講,這在全國是極為罕見的?!睂幭淖骷覅f會主席郭文斌說。
“長大后,我要當一名作家”
在中國首個“文學之鄉”(西吉)命名十周年表彰活動中,有這樣一群人也受到了表彰,他們年紀不大,卻與文學相伴良久。
“二年級我就開始寫作文啦!老師前些日子剛剛教過我們寫記敘文。長大后,我要當一名作家!”來自西吉縣興隆鎮希望小學四年級的馬金馨是表彰活動中年齡最小的“文學新苗”稱號獲得者。
“我最崇拜的作家是沈從文,尤其喜歡他浪漫的文風?!眮碜晕骷袑W月窗文學社的張淵博是高三學生,學習苦悶時,他特別喜歡通過寫作來釋放壓力。
鐵凝在2016年到西吉做講壇時,也來到了月窗文學社,與孩子們合影留念。近年來,月窗文學社相繼獲得過“全國校園文學社五十佳單位”“十佳文學社”“全國示范文學社”“全國中學百強文學社”等殊榮。先后培養出一大批優秀的文學愛好者,曾在多個報刊上發表作品數百篇,在全國中學生作文競賽中獲獎400多人次。
文學不分學歷、不論年紀,不分性別、不問出身。礦工詩人陳年喜在詩中寫道“我身體里有炸藥三噸”;山里的小孩姜二嫚也會寫詩,“晚上我打著手電散步,累了就把它當拐杖,我拄著一束光”。西吉四中高一學生楊盼盼說,如果說文學是一片海洋,那么這里的人們便是這片海洋中最想躍出水面的魚兒。
在西海固,文學的精神在傳承,文學的力量在延續。這里還培養出了李榮榮、馬瑞、火瑞等一批青年、校園作家,為西吉文學注入了新鮮血液。“相信在不久的將來,這些孩子們必將會成為西吉文學發展中的中堅力量,讓‘文學之鄉’的名片越來越靚!”樊文舉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