形神兼備的“福虎”

趙曉蘇作品《福虎》

丑去寅來，春帷已揭。新春佳節一個偶然的機緣，喜得畫家趙曉蘇的"福虎"圖。那虎一大一小，大的疊掌臥踞崗巖，長相忠厚，大大的眼睛，既有雄視萬物的威儀，又有一份從容天下的淡定，十分漂亮可親。小的同樣毛色花紋優美，形態親昵地趴在大虎的背上，憨萌十足。藝術意欲與審美愉悅，本來都是虛的，但這無窮意韻的“虛”可以物化為“實”。這幅筆境兼奪的"福虎"圖，恰恰讓我想起生活中情同父子，舞臺上威風凜凜的大武生柯軍和他的愛徒楊陽。

早在2008年，當著名昆曲表演藝術家被定為世界非遺昆曲傳承人，他就需要物色一位繼承人。他相中善良質樸，個頭、扮相、唱功都不錯的青年演員楊陽，尤其喜歡那雙賊亮的眼睛，能在亮相時發出具有穿透力的虎狼般的光電。沒曾想，楊陽第一反應是，“讓我考慮考慮。”當時，柯軍是江蘇省昆劇院院長，梅花獎、文華獎雙料得主，這句“考慮考慮”，著實刺痛了柯軍的自尊。但他深知，在這個物質化商業化的社會，昆曲人工資微薄，每天艱辛練功，寂寞自知，有什么理由強求年輕人吃他們不想吃的苦。直到有一天，楊陽亟亟找到柯軍，坦言“考慮好了，愿意好好跟您學戲。”柯軍立時為之一爽，兩眼放光，會心微笑勝似千言萬語。從此苦心栽培，悉心傳藝，毫無保留，拽著氣象漸豐的徒弟在最傳統、最先鋒的藝術道路上走得很高很遠。一次，柯軍攜楊陽在斯德哥爾摩演出，他讓楊陽在前面演傳統昆曲《夜奔》，自己接著演實驗昆曲《夜奔》。戲接近尾聲時，柯軍把戲里的紅色大帶鄭重交予楊陽，楊陽雙膝下跪叩拜柯軍。柯軍也跪地向楊陽行禮，師徒二人緊緊簇擁，把“拜師”儀式與戲完美融合，全場掌聲雷動。這掌聲，既報以舞臺上的榮光，更是報以師徒披心相付，昆曲傳承有人。謝幕后，楊陽動情道來，“昆曲低谷時，老師要收我為徒，我傷過老師的心。10多年來，老師對我如師如父，不計回報，心存感恩由來已久。我心里一直藏著一個愿望，就是給老師磕個頭，用這種傳統的方式行一次拜師禮。”柯軍百感交集，“我的一半將要靠你來延續。學生謝恩，為師要卸恩。我們是昆曲傳承人，要感恩的只有昆曲，要叩謝的只有先輩老祖宗，要作揖的只有觀眾。”

柯軍、楊陽實驗《夜奔》劇照

我是2015年10月在香港藝術中心觀看柯軍帶楊陽演出的實驗《夜奔》，師徒兩人素顏演繹，回腸蕩氣，有勾魂攝魄的魅力。尤其柯軍，那場演出，他以驚人的毅力，在身體巨大的傷痛中，一次次騰空起舞，虎嘯生風，把戲演得淋漓盡致，出神入化，讓人深為欽服。之后，我讀到了柯軍自己對武生的深切體悟和詮釋：

武生，一個如火山爆發前充滿涌動而穩健的名字。武生內在的力量是來自毀滅后重生的堅韌，是尋找慘烈背后悲涼的皺褶感！武生，能用從容不迫的心境去熨平疼痛的傷痕，能在夜色蒼茫中堅定地蘊藏起心口的血淚，這才能揮灑出生命的光輝，舞動起心靈的情韻！武生重技能和光芒，大武生講究情懷與深遠！

生活中，柯軍儒雅、溫厚、內斂、書卷氣十足，是個典型的江南雅士謙謙君子；舞臺上，這個大武生堅韌勇毅，一任縱橫，光芒四射。我把這幅“福虎”轉贈柯軍，愿功夫深諶無匹的大武生借助虎的祥瑞，虎年更加勇猛生威，大放異彩。

春曦燕歸來

趙曉蘇作品《春曦燕歸來》

《春曦燕歸來 》是我特意請畫家趙曉蘇“量身定制”的“福牛”圖。那是一年前的事情。

辛丑元宵佳節，廣東省政府文史研究館邀請館員迎春座談現場揮毫，我有幸欣賞到趙曉蘇現場創作的《春回大地》。那柳堤煙斂春風靜的美麗景致，那憨太十足、素樸氣韻撲面而來的丑牛，一下抓住我的眼球。我和趙曉蘇雖同在文史館，但平日很少打交道。因喜其奔走在宣紙上的水墨牛，也恰好春日里，屬牛的女兒剛剛生下“小牛寶寶”，于是開口索求牛圖。趙曉蘇為人厚道，人緣極好，慨然應允不日便畫。甚喜。

不日，趙曉蘇精心構思、栩栩如生的《春曦燕歸來》如約而至。但見春天的曦光里，報春燕撲閃著翅膀輕盈掠過，辛丑年蹬著蹄子歡快而來，詼諧快活的布袋和尚背著鼓鼓的布袋在前方引路。好一個禪意精深、歡天喜地的境界，喜樂祥和，滿室生輝。這獨具魅力的水墨禪畫，給我哲理禪思和藝術享受的同時，也讓我挹得天趣，心氣爽然，給我帶來新的生命憧憬。

畫家趙曉蘇

說說畫家趙曉蘇。

筆情縱橫、創意迭出的趙曉蘇出生在七朝古都開封個書香門第，自幼深受積淀深厚的中原文化熏染，少年時代就表現出對繪畫的天賦。無奈時運不濟，命運多舛。他做知青，當工人，但無論多么艱苦，都不曾放棄對中國傳統繪畫的孜孜追求，拜師學畫，錘煉筆墨，勵志人生。

有情懷方有足夠的勇氣抵達。1975年，趙曉蘇以國畫《鴻雁報新春》在河南美術界嶄露頭角。之后，上大學，進入媒體工作，趙曉蘇在藝術道路上如魚得水狂飆突進。1989年，他有兩件作品入選第七屆全國美展。同年，作品《遲了一步》獲工人日報全國大賽最高獎。緊接著，漫畫《無題》在被喻為漫畫奧林匹克的日本讀賣新聞國際漫畫大賽中奪魁。這為趙曉蘇的事業提供了更廣闊的發展空間，他積蓄著巨大的能量，展翅南飛，走向更豐茂的人生路徑，作品屢次入選全國美展，創作的漫畫書獲得中國圖書獎、中宣部五個一工程獎等獎項。

跨入新世紀，五十知天命的趙曉蘇開始涉足水墨畫創作，愈發自出心裁跌宕生姿。他重古師古但不泥古，廢寢忘食，日夜琢磨，從古意中吸取精神內核，融匯貫通古賢的妙理筆趣，終于，水到渠成，自成一家。巧思和動人的神韻，是藝術中不可匱缺的。在趙曉蘇的作品里，無論山水花鳥，抑或漫畫眾生，皆以層次豐富游刃有余的獨到技法，生動的氣韻，恰到好處的筆力掌握，呈現出水墨畫的入境之功。

趙曉蘇對中國傳統文化的通透理解和心懷大愛、善良達觀，使他的國畫藝術題材漸漸走向禪畫。近年他的禪意人物畫個性鮮明，獨樹一幟。這既是他匠心獨運，同時也多出了自我性情上的揮灑。他尤其心儀笑容可掬、大度能容的布袋和尚，筆墨精湛佳趣十足，通過生動獨特的畫面妙解佛理，讓讀者在愉悅的氛圍中感受禪的智慧。因此，趙曉蘇的禪畫廣受追捧，款款佳作被各大機構和個人收藏。臺北中正紀念堂，星云大師，鐘南山院士都珍藏著他的禪意臻品。為鐘南山畫的《為善最樂》是他多年前的作品。圖中一布袋和尚納米而歸，布袋上故意留一小孔，細米點點灑落，小雞啄食，和尚暗笑。在這幅質樸古拙、妙趣橫生的作品中，禪意與古意，現實與虛構，草民事與大智慧，舉重若輕與不動聲色，都在趙曉蘇描繪的微微笑意中盡顯。他自己配詩：有意似無意，落下幾粒米，蒼生或救贖，快樂在心里。趙曉蘇的禪畫系列先后在國內外舉辦了十余次專題畫展。國畫《佛海無邊》獲觀音文化原創藝術大賽繪畫獎一等獎，《同樂》獲日本東京國際美術大展金獎。出版《趙曉蘇國畫》《趙曉蘇漫畫》《收藏與鑒賞———趙曉蘇卷》《趙曉蘇漫畫》《我們都是快樂佛》《六祖禪圣》等專著數十部，其筆觸下那極具妙悟和神韻的意境實在讓人心生歡喜。如趙曉蘇自己所言：“我反復畫布袋和尚這一題材，在畫面中構筑寧靜、和諧、情趣的氛圍，表達禪的智慧，讓隨和、大度、趣味以及幽默的造型感染讀者。別人說我的畫與人不同，我高興。哪怕走在羊腸小徑上，那也是我自己的路。藝術‘唯獨特’，才是高標準的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