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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楸帆：用非西方中心主義的思想去探索未來解決之道，這似乎是近年來科幻創(chuàng)作的一種思潮。《問道》以諸子百家的大語言模型構造虛擬幻境，以此作為東方古老智慧的界面，不失新意，但仍可深挖其中糾纏不清的權力結構，比如構造大模型本身的信息處理架構本身是否也代表一種價值取向，諸子百家在歷史流變過程中與權力的關系，都可成為未來故事的一部分。期待年輕的作者繼續(xù)奮進發(fā)力，講出更多更新更好的中國科幻故事。

    陳林孝，華南師范大學漢語言文學在讀本科生，廣東省科普作家協(xié)會科幻專委會會員。曾獲第五屆江蘇省青年科普科幻作品大賽科幻小說類一等獎，科普文章《深度學習深幾許？》被評為中國計算機學會科普圖文優(yōu)秀作品。

陰雨中，乘坐自動駕駛飛行器的楊云峰突然收到通知：

“聯(lián)合國技術風險控制司副司長楊云峰閣下：您所在團隊提交的第2369號危機應對方案，經(jīng)聯(lián)合國技術風險控制委員會審議，沒有通過。感謝您的付出和參與，祝您生活愉快！”

無人機繼續(xù)飛行，漠視他的挫折和嘆息。“是該了結了。”他想。

三年前，他滿懷希望地在聯(lián)合國總部發(fā)表演講：

“作為副司長，我謹代表技術風險控制司，向大家宣布：為進一步實現(xiàn)全球和平與安全目標，對長期威脅人類生存和發(fā)展的核武器，我們有了一個有效的應對方案——神盾計劃。

“眾所周知，核戰(zhàn)爭一旦爆發(fā)，將造成巨大的危害。雖然聯(lián)合國法規(guī)明確禁止首先使用核武器，但只有從技術上讓核武器不起作用，才能真正解決問題。神盾計劃的基本原理，就是捕獲核裂變產(chǎn)生的中子，降低鏈式反應的速率，最終阻止核裂變武器的爆炸，而核聚變武器爆炸所需的高溫環(huán)境也因此不能實現(xiàn)。

“因此，聯(lián)合國技術風險控制司將全力支持全球科研機構對神盾計劃的研究，力求早日實現(xiàn)全球無核化的宏偉目標。”

但神盾計劃成功實行后，世界沒有迎來和平，反而更加動蕩。一些大國發(fā)現(xiàn)基于核武的威懾力和戰(zhàn)略均勢被打破，于是各個國家之間再度開啟新一輪軍備競賽。

戰(zhàn)爭的烏云又一次盤旋在所有人頭上。只要一有緊張消息傳來，整個社會的運行就會出現(xiàn)動蕩，人類世界就處于停擺狀態(tài)。

回到家中的楊云峰還在踱步。他好幾次站定不動，緊握雙拳，仿佛已做出了決定。但抬頭環(huán)繞四周，看見墻上貼著的各種圖紙、列表，他又在可能的希望中猶豫了，繃緊的手又松弛下來，繼續(xù)垂頭踱步。他像一條跳到水池外的魚，掙扎得筋疲力盡，卻還是在艱難的喘息中試圖躍回水中。

“一切都事與愿違啊！”楊云峰一動念，便看見了大腦芯片的操作界面，像投影一樣出現(xiàn)在眼前。他看著人工智能提供的各個選項，心中依次暗想“文字編輯-實用域-信件類-辭職信”，立刻便看見一篇格式規(guī)范、真摯動人的辭職信。

這是一項廣泛運用的新技術。當腦科學對幻視、夢境的突破性研究發(fā)現(xiàn)，決定視覺的因素不全在于眼睛，更在于大腦中的視覺感知區(qū)。只要進行某種大腦活動或刺激，就能讓人看見或看不見某些東西，這也是大腦芯片不借助人的視覺就能清晰映像的原因。

楊云峰沒有就這樣提交辭呈。因為不加上幾句人寫的心里話，會被視為沒禮貌。于是他補上一段：“我真的無能為力了。很多事一旦開始，就無法回頭。我只期望外星人或更強大的人工智能拯救我們，即使被取代，也在所不惜——就算不被取代，人類也會在無盡的內耗中走向滅亡。”

第二天，收到辭呈的司長約楊云峰來辦公室談談。

智能門通過視網(wǎng)膜確認是楊云峰本人，發(fā)出提示音，司長同意后打開了。楊云峰看見司長坐著寫寫畫畫，臉上一副深思的表情。司長身材魁梧，意志堅定，總是充滿信心的樣子，這也是他在這個風口浪尖的崗位上能工作多年的原因。公眾最需要的是確定感，誰能給予這一點，他們就信任誰。

“楊，你真的覺得外星人或AI能拯救我們嗎？”司長問。

“不知道。我只知道我不能。”

“其實，像這樣的辭職信，我收到了很多，”司長看了眼楊云峰，對方似乎有點驚訝，“所以，如果你覺得自己做不到，那就看看誰能做到。你可以休息一段時間，如果這期間你找到了合適的接班人，考察通過后，你就可以獲得自由。”

楊云峰想了想：“那好吧。”

出門前，楊云峰回頭問：“您真的相信會有希望嗎？”

司長笑了笑，但卻什么也沒說。

回家的路上，想到重擔終于可以卸下，楊云峰的心里輕松了一些。但低頭一看，聯(lián)合國總部附近熙熙攘攘的示威者、倒閉的商鋪、疲于奔命的行人、遍地的職業(yè)中介所……又讓他的心沉重起來。

楊云峰回到家，睡覺時夢里還是和同事們熬夜研究危機應對方案的場景。

于是他干脆不睡覺。比做夢更能遠離困境的，是玩“太虛幻境”——虛擬現(xiàn)實游戲空間。為了模擬環(huán)境和保護視力，VR裝具通過電磁波和大腦芯片連接，將裝具與芯片下載的軟件結合，借助大腦芯片對感知系統(tǒng)的影響，使玩家感受逼真的知覺。

在新的高維物理理論中，力學規(guī)律有著簡明的數(shù)學結構。計算機借助理論計算和部分數(shù)據(jù)訓練，就可以高效完成物理模擬。游戲中的人物則可由玩家扮演或AI生成。楊云峰沉浸在比現(xiàn)實更美好的虛幻空間中，自由翱翔……

三天后，他陷入了疲勞后休假帶來的空虛，似乎什么都想做，但又不知該做什么。他忍不住看新聞，不久又關掉了：“我得盡快解脫！”他踱著步，心里涌現(xiàn)出一個個名字，又一個個被否決。

他突然想起之前同事之間的一段對話：

“我實在沒有辦法了！問亞里士多德去吧，他是百科全書。”

“亞里士多德知道什么原子彈嗎？”

“有時候，古人比我們更聰明。看當下許多科研成果，不就是受古人的啟發(fā)嗎？”

楊云峰突然站定。“古人……智慧……算力……篇幅……”

“對！”他大喊道，“就是他們！”

“楊，這就是你找到的人選？”司長問，“你真的相信他們能解決現(xiàn)代問題嗎？對他們來說，現(xiàn)代技術就像魔法一樣。依靠古人解決現(xiàn)代人的技術風險問題，是不是太悲觀了？”

“如果現(xiàn)代人能做到，我也不會這樣做。雖然我們掌握了豐富的知識和高超的技術，但我們普遍已經(jīng)喪失獨立、深入的思考能力。我們大多數(shù)的決策都是AI輔助我們做的，久而久之，我們只能依賴它們給的最優(yōu)選擇。運用知識的智慧并不和知識量成正比。數(shù)千年哲學史上，每一代人都在用批判的眼光重新看待哲學的源頭，希望回到那樣的高度。這正是哲學和科學的不同：知識和技術不斷發(fā)展，但智慧的高峰，不是每個時代都能達到。”

“嗯……那么，就把他們當顧問試試吧，總比束手無策要好，”司長說，“但是，為什么只選你們中國人？這不太符合聯(lián)合國的作風。”

“我也考慮過喚醒釋迦牟尼、穆罕默德、耶穌、柏拉圖、馬克思和恩格斯等人。但是在現(xiàn)行技術條件下，哪怕有量子計算那樣的算力，短期內還是很難解讀完他們卷帙浩繁的著作。簡短曾經(jīng)被人鄙視，現(xiàn)在終于知道它的價值。”

“那么，如果一會兒開會通過，就這么辦吧。不過，這不作為危機應對方案，僅僅是一次邀請新顧問的嘗試。這樣，司里就可以自行嘗試，不用經(jīng)過委員會了。”

楊云峰的構想，是建立一個以中國先秦諸子為人物的“太虛幻境”虛擬空間，稱為“問道”系統(tǒng)。通過對諸子著作的讀取、翻譯、提取特征，結合史料記載和考古發(fā)現(xiàn)，借助“太虛幻境”的技術基礎，基于他們的性格、思想構造出高度仿真的人物形象，每個人都有相應的言語和決策，并加以逼真渲染。

先秦諸子由此被“喚醒”。

“我質疑這個計劃的意義。喚醒了幾個思想不同的古人，就能給我們啟發(fā)和方向了嗎？很可能他們自己就會吵得不可開交，把問題變得更麻煩。”一位專家在開會時說。

“真理越辯越明嘛。沒有百家爭鳴，沒有雅典學院，我們口口聲聲說的那些理念從哪里來？”又一個人說。

司長說：“我再說一遍，這個計劃，僅僅是一次邀請新顧問的嘗試。不管古人還是現(xiàn)代人，除非提交的方案能被技術風險控制委員會通過，再交給聯(lián)大審議，不然都只是參謀。”

“我有一個問題：如果只是作為顧問，為什么不直接用更加理性的AI，而是大費周折用AI來模擬這些人？”

司長問：“楊，你說說？”

“自神經(jīng)網(wǎng)絡時代以來，AI越來越依賴數(shù)據(jù)。強化學習在應用上的歷史經(jīng)驗，也證明了AI并不是人們所想象的那樣一貫正確和便捷，而是不可避免地受到它接收的數(shù)據(jù)的影響，并不能完整、充分表現(xiàn)人類文明的思想成果。問道系統(tǒng)的初心，是希望通過東方文明的思想與聲音，為我們解決當前問題打開思路。以古人的智慧，解決現(xiàn)代的問題。”

經(jīng)過反復討論，最終確定了整個方案和“問道”系統(tǒng)中的人物：孔子、墨子、莊子、韓非子，分別代表儒、墨、道、法四家。他們將帶著中國傳統(tǒng)文化的智慧，成為解決現(xiàn)代問題的新顧問。

兩周過去了，技術員說：“喚醒工作已經(jīng)完成，正在嘗試讓他們了解現(xiàn)代的技術，需要加載現(xiàn)代知識庫嗎？”

司長說：“直接加載，可能會影響他們的思想，給他們查詢界面吧。讓先人知道我們的困境就行了。現(xiàn)在最主要的問題，是反核武器出現(xiàn)后的危機和技術爆發(fā)造成的無法適從。”

一周后，楊云峰等人戴上VR裝具，進入問道系統(tǒng)。

在稷下學宮的堂屋里，幾個人席地而坐。一位身穿黃色長袍、須發(fā)花白的老人端正安詳?shù)刈樕蠋е吞@的微笑。一位老者隨意坐著，腰間掛著葫蘆，嘴角帶一絲頑皮又輕蔑的笑容。還有一位黑大漢，沒有穿長袍，頭上扎著黑葛巾，身穿黑色粗布衣褲，腳上一雙布鞋，在把弄手里的木器。最后一位與眾不同，衣服的花紋表現(xiàn)了他的王族身份，卻偏偏喜歡黑色，鼻梁高聳，目光銳利，正襟危坐。

楊云峰認出來，這就是孔子、莊子、墨子和韓非子。司長向他們作揖：“各位先賢，我們的事情，您們都知道了嗎？”

孔子微笑著說：“后生可畏！誰知道將來的人不如現(xiàn)在？看來我這話沒說錯。”

墨子放下手里的木器，點點頭說：“是的。”

“只不過，他們還不太開竅啊，”莊子說，“老子說得好，‘人多利器，國家滋昏；人多伎巧，奇物滋起’，他們全當耳旁風！”

“所以，晚輩特地來請教各位夫子，我們該怎么辦？”楊云峰開門見山地問。

一直沒開口的韓子突然冷冷地答道：“你們不好好研究自己的時代，做出相應的謀劃，倒來問我們這些孤魂野鬼？英明的決策者，應該充分考察當世的事態(tài)，靠這些做出準備。你們要問，就問他們，反正我在了解清楚你們的歷史和技術之前，什么也不會說！”

雖然中國學顧問打過預防針，但是韓非的尖刻還是讓這些現(xiàn)代人嚇了一跳。“沒關系，反正他答應幫我們想辦法。研究歷史和與時俱進，是法家的基本思想方法。”顧問安慰說。

墨子放下手里的木器，搓搓粗糙黝黑的雙手：“我們墨家精心研究兵法、器械，就是為了在戰(zhàn)爭中讓弱小國家有更強大的武器和兵法，這樣大國就不敢侵犯！我要重建墨家學派，結合你們現(xiàn)在的技術和兵法，教出一批最好的人才，他們同時是軍事家、外交家、科學家、工程師，就像我和我的學生們一樣！他們沒有私心，不惜磨破腳、撞破頭，也要有利于天下！

“但這還不是治本的法子。你們現(xiàn)在天天疲于奔命、爾虞我詐、疲乏倦怠，歸根結底，要靠‘兼愛’‘非攻’來治。這天下哪里來什么‘命’？講認命，對個人、對國家，都是非常有害的！它讓人們坐以待斃，不敢改變，不敢自救。像你們現(xiàn)在這樣危急的時候，就應該努力自救，而不是等什么……什么‘外星人’之類的東西！現(xiàn)在天下混亂，終究是因為你們永遠只顧自己，不顧別人死活！要宣揚使天下互相愛護，就像愛護自己一樣，這才是正途哪！”

孔子微笑著和藹地說：“墨子說的‘非攻’，我很同意。只是，我看你們說的核彈啊、技術啊，還不是最重要的問題。我想問問你們，有了好的武器，就一定能贏嗎？”

現(xiàn)代人面面相覷。

孔子看了一會兒，發(fā)現(xiàn)人們開始反思，便微微一笑：“試想有兩個國家，一個窮兵黷武，為了更可怕的武器和戰(zhàn)爭耗盡資財，賦稅極高，民不聊生，人人都想逃到別處去。另一個國家輕徭薄賦，按時耕種，百姓富足，又加以教育，讓他們明白仁義以至于學問，人們生老病死，卻沒有怨言。如果兩國相爭，哪個會贏？

“民心，才是所向無敵的。每個國家，都要先把老百姓的生存放在首位，使近者悅、遠者來。為了威脅別的國家，耗盡資產(chǎn)，以致民怨沸騰，又有誰愿意為他們制造武器呢？就算制造出來，國民都離心離德，國家又在哪里呢？所以，再厲害的武器，都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民心，是仁政。

“但這還不夠，施行仁政，需要靠人才。所以，教育出有德行、才干的君子，成為國家乃至天下的棟梁，才是最重要的！君子不是器物！人不能被各種技術束縛了，而是要技術為自己所用。一旦自己變得像工具一樣，就反而容易被工具代替。所以你們要做一個真正的、完整的的人，也就是要仁。

“你們哪，都被工具給控制了！如果工具不能讓人更像人，而僅僅是為了利益，人們又追著利益去，哪有不被工具控制的？不論是核彈的危機，還是技術的困境，都是這個問題啊！

“所以，用道義、德行作為各種行為的評判標準，才能重新讓你們這個時代的人知道什么該做，什么不該做，才能讓你們這個時代的國家知道什么該做，什么不該做。這才是治本之策啊！”

孔子嘆息一聲。

司長點點頭：“我算是明白了孔子的苦心。”

“有人說他老是講道義，太迂。原來是眼光長遠啊”，楊云峰說。

“哈哈哈哈哈！”響起突兀的笑聲。

人們看向坐姿隨意的莊子，他正目空一切地笑著。“做出這么多勞什子，到頭來害苦的還是自己！”莊子大笑起來。

“行啦！可憐的人，我來給你們說說，”莊子站起來，在稷下學宮的廳堂里漫步，“唉！你們這些沒有悟道的人，讓我從哪里講起呢？

“有彼和此兩種觀點，它們互相矛盾，你贊同的我反對，你反對的我贊同。所有對立的事物，都這樣互相依靠、互相轉化。只有通達道的人，才知道萬物在道的層面上通為一體，因此不固執(zhí)常人的成見，讓萬物各自發(fā)揮所長。所以，聰明的人治理天下，就像什么都沒做一樣，但萬事萬物都自然而然地發(fā)展、運轉。發(fā)揮作用的不是什么仁義、謀略，而是事物本身的規(guī)律，一切事物都會自動按規(guī)律運行、發(fā)展。

“至于那些個技術”，莊子哼地冷笑一聲，“恰恰是實用的東西，局限了人本應有的多樣性和個性。一個大葫蘆，有什么用？”他搖了搖腰間的葫蘆，“你不用它，它就有無限的潛能。惠子有一個大而薄的葫蘆，想要裝酒、舀水，但做不到，他就說它‘無用’。我就說，為什么不可以綁在腰間，做個浮舟呢？他想不到，一是成見，二是葫蘆被這些具體的實用性局限了！你們的技術太‘有用’了，人也跟著工具化，所以把自己的個性泯滅在千篇一律的‘用處’上啊！”

古代諸子的觀點在現(xiàn)代人里造成了巨大的分歧，不僅是門派的分歧，就是對同一人思想的理解，也各有不同。

為了讓諸子知道現(xiàn)代人解決問題的進展，方便在下一次問道的時候提出建議，現(xiàn)代人的會議狀況和諸子的行動都是互相可見的。

系統(tǒng)內外，古今的百家爭鳴也在同時上演。

不爭論的時候，孔子或在鉆研《易經(jīng)》，或在講學。墨子在做木器，但更多是在皺著眉頭費力理解現(xiàn)代科技。莊子撿起一根枯竹，在虛擬空間里游山玩水，經(jīng)常發(fā)出爽朗的笑聲，跟人講各種天馬行空的故事。韓非還是一副冷冷的樣子，時而翻閱書卷，研究著現(xiàn)代人的歷史，時而憑案思考。

又一個月過去了，針對人類的危機還是沒有可行的方案。

楊云峰再次陷入困境，但他沒有打算辭職。“諸子之所以是諸子，就是因為他們在紛亂動蕩的時代里，沒有希冀任何救世主的降臨，也沒有被動地等待別人去拯救，而是盡自己的所能，嘗試著改變或影響當時的世界。”

回到家，他習慣性地繞圈踱步。“古人能獨立思考，努力自救，為什么我們就什么不能呢？”他想，“今天爭論最多的兩個方案都很好，怎樣才能知道哪個效果更好？”

他關閉了大腦芯片的輔助決策功能，嘗試獨立思考。

“現(xiàn)在問題就在于如何預測好的結果。但誰又能做到呢？技術政策牽一發(fā)而動全身，不然聯(lián)合國也不會設立技術風險控制司及委員會了。”

然而他輾轉反側，無法入睡。“假如我們可以有這樣的機器，那會是人類歷史的一大飛躍！”這個念頭一直在他腦海里，折磨得無法安眠。

“如果從好的結果倒推，好的方案不就很顯然嗎?

“倒向隨機微分方程！

“根據(jù)過去的歷史，把歷史事件分積極、消極影響等級，用深度學習得出對歷史進程最具影響力的舉措和歷史條件。再預設幾個積極的未來結果，結合倒向隨機微分方程，加上學習出的最重要舉措和歷史條件，發(fā)明一種新算法，就能得出當下最佳的舉措！

“站在未來看過去，站在過去看未來……就叫‘對視’系統(tǒng)！”

關閉大腦芯片持續(xù)思考，讓他頭疼起來。“難，但這是對的方向。”他想。

“沒人想過這樣的東西”，一位專家說，“我懷疑它的可行性。”

“風險太大，我沒有把握！”

“各位！”司長叫道，“這是個很特別的方案，一旦成功，可以說是一勞永逸。所以我提議，請各位專家認真地考慮技術實現(xiàn)，只要有一絲成功的可能，我們都要努力嘗試！至于責任，我來承擔！再說我們有全世界最杰出的國際關系專家，接受全世界的監(jiān)督。對視系統(tǒng)的建議，依然要通過聯(lián)大表決。所以我希望大家著重考慮這個方案！”司長顯示出了他的果斷。

經(jīng)過反復討論，最終一致確定了新技術的方案。但對視系統(tǒng)需要更多的算力，必須集中世界上最先進的量子計算機才能夠支撐。這樣，問道系統(tǒng)就要關閉運行。

諸子知道后，紛紛表示同意。

孔子說：“我還是那句話，后生可畏呀！誰知道將來的人不如現(xiàn)在？你們終于有了好的辦法，我們高興都來不及呀！你們就做好自己該做的事吧。這些日子，我們好像又活了一次。我應該感謝你們，幫我實現(xiàn)了繼續(xù)學《易》的夢想。”

“沒有先賢們的啟發(fā)，我們也想不出這樣的辦法，是我們要感謝各位先賢！”司長說，“您還有什么話要對我們說嗎？”

“我們就在書冊之中，等待你們的召喚。”孔子微笑著說。

一年后，楊云峰首倡的對視系統(tǒng)正式運行，智能選定的方案成為聯(lián)合國技術風險控制委員會首次通過的危機應對方案，該方案被正式提交到聯(lián)合國大會，接受世界各國的審議。

在搭乘無人機參加聯(lián)大的路上，楊云峰望了一下窗外。陰雨依舊，但他已完全不同了。

“最終拯救我們的，還是我們自己。他們知道了，也會感到欣慰吧。”他想。

濃重的陰云之上，有一片璀璨的星海，在熠熠閃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