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口陜西方言的串場人不斷地報著時辰，一段旗語舞出虎虎生氣，一位法國演員的演唱贏得掌聲，上元夜的燈和舞，舞臺兩側的鼓和琵琶、簫，造型似盧舍那的佛頭斜掛在高空，幾何感構成的高平臺上演繹生死一念間，還有IP的加持和原著本身的懸念重重，還有不同曲風的歌曲，有唐樂的調式，難唱的半音，有饒舌似的唱段……

忽而，嘗試了中國戲曲表演和音樂劇的融合，比如打斗的場面；忽而，有一點主旋律話劇的味道，比如城墻上的唐朝戰士。音樂劇式的大歌舞場面多次呈現，又不乏法語音樂劇輕串聯重歌曲的特點。原創音樂劇《長安十二時辰》不僅像一鍋熱氣騰騰的大亂燉，又加入了西安羊肉泡饃，佐以法蘭西紅酒。這紛繁的舞臺呈現背后是其出品和聯合出品方的一長串名單，囊括了繆時客音樂劇公司、北京天橋藝術中心、四川省歌舞劇院、合肥演藝集團和中演演出院線等等。

不難體會，多種音樂風格、多種舞臺手段、多種表演和舞臺美術處理、多條情節線索，對原著粉、音樂劇粉絲、第一次接觸音樂劇的觀眾，都想照顧和滿足。啟動創作的資金、首演和巡演的開展，無不要多方組合互相借力。或許，劇中某一片段的得失沒有那么重要，重要的是，無論是舞臺上的飽滿，還是幕后合作的多元，都呈現出商業戲劇的勃勃生機，一如上元夜繁花似錦的長安盛景。

戲曲、話劇、歌劇、舞劇、交響樂、雜技曲藝，幾乎所有的演出種類，都有對應的各級院團，民營院團在其中整體占比不高，培育和占據了市場的音樂劇倒是以民營為主體，不斷以票房引導著創作。明星制加大IP作為票房保證的同時，隨著原創劇目的不斷孵化和創排，本土原創音樂劇以歌舞場面敘事的能力越來越強，越來越成熟。

市場的淘汰機制，也許一時上乘作品卻明珠投暗，也許一時粗制濫造也風生水起，也許泥沙俱下魚龍混雜，但只要市場在，而且長長久久地在，就會不斷涌現新作，最終推高行業的水準。眼下音樂劇市場的繁盛讓人不免想起上世紀作為戲碼頭的上海，京劇來了有了海派京劇，有了連臺本戲；滴篤班來了轉身成就了越劇；北方的蹦蹦戲也來，照樣賣滿座。而在這些演出中，機關布景奪人眼目過，燈彩戲流光溢彩過，時事新聞搬演過，行頭妝面改良過，甚至低級庸俗也競爭過，一切為了“座兒”，但最終，各劇種的代表性劇目和表演大師還是脫穎而出。我們相信，演出市場本身就是最好的推動力量，再有十部二十部《長安十二時辰》這樣規模與質地的作品，中國原創音樂劇之繁花似錦，未來可期。

（作者為上海戲劇學院副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