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花洲》2025年第6期|范墩子:渭北意象
編者按
《百花洲》2025年第6期“散文新勢力”小輯,聚焦近年來于中國文壇嶄露頭角的青年散文家王選、范墩子、田鑫、歐陽國等。本期推介范墩子作品《渭北意象》?!段急币庀蟆肥欠抖兆庸P下的一幅充滿思與詩的地域圖景。渭北山川草木像一面鏡子,映照出“我”在自然、記憶與時間中的存在狀態(tài),語言凝練而意象豐饒,是一篇融合了鄉(xiāng)土抒情、生命沉思與生態(tài)意識的深度散文。

范墩子,1992年生于陜西永壽,現(xiàn)為西安市文學(xué)藝術(shù)創(chuàng)作研究室專業(yè)作家。在《人民文學(xué)》《江南》《青年作家》等期刊發(fā)表近百萬字,已出版《抒情時代》《虎面》《我從未見過麻雀》等作品。曾獲首屆陜西青年文學(xué)獎,第十六屆《滇池》文學(xué)獎最佳小說獎,第二、三屆長安散文獎等。
渭北意象
范墩子
一
過陽峪后,落日正自山脊滑落,那洶涌澎湃的紅霞,即將被夜晚囚禁,于繁密的枝杈上空,承受著大地曠遠(yuǎn)的悲情。山都不高,起起伏伏,自西向東綿延而去,像受傷的巨龍盤踞于此。你那時常在山林游蕩,踏著青草的芳香,翻越一道道的山梁,你總能通過風(fēng)中搖曳的黑影來辨認(rèn)樹的品種,你也常躺在陽光翻騰的草叢間,感受鳥群的歡樂。你總覺得,每一棵樹,每一只鳥,每一株有名或無名的草,都在自然里表達(dá)著自己。山間游走的霧不就是它們說出來的話嗎?鳥蟲草木最清楚季節(jié)的真相。因而,面對逝去的光陰,它們不會噤聲不語,而是拼盡全力,將生命的歡愉展示給山野。
在那不被人所識的寂靜里,你感受到一種自天而降的神秘,一種多年已不再有的憂傷,一種殘酷。寂靜深處,其實(shí)是更大的喧鬧。每當(dāng)你踏上頁梁,你總會心潮澎湃,總感覺有比你更深邃更智慧的靈魂在盯著你。你靠在刺槐上朝半空的云喊,喊聲卻被森林里的幽寂吞沒了。
似夢般悠長荒涼,在這令你暈眩的風(fēng)景里,你常找不到返家的路。這么多年過去了,同行者早已走遠(yuǎn),甚至遺落在梧桐樹下的影子也消失不見了,而你卻依然在童年的庭院里打轉(zhuǎn)。你在和自己捉迷藏。你永遠(yuǎn)在藏,永遠(yuǎn)身處在一片漆黑里,永遠(yuǎn)也找不見自己。這漆黑,不在庭院的角落,不在高高的麥草垛背后,而是你虛構(gòu)的,可能在樹杈上的鳥巢里,可能在墻根下的草叢間。它的滋味是甜的。它是你一生也舔不盡的甜。你懼怕晌午的太陽,懼怕那空洞的光明,你究竟在這塊苦難重重的土地上尋找什么呢?溝還是原先的溝,原還是兒時的原,樹還是記憶里的樹,那彎彎繞繞的溝路呀,是否還識得這個游子?童年的羊群還在溝里跑。滿目是褐色的荒草和土崖。
雪每年都會落滿頁梁,到三月底才能完全融化。一個人站在刺槐林里,面對無邊無際的白,欲望會被冰封,甚或隨風(fēng)而逝,樹枝上搖落的雪花將帶走你心頭的慌亂和焦慮。整個天空都被雪涂白了。每棵樹都昂起枝頭以接住更多的雪,好讓不久將離去的季節(jié)銘記它們的堅強(qiáng)。連風(fēng)都有了模樣,一會兒在雪地里翻滾,一會兒蹲在山谷里吹哨。雪地里的刺槐令人印象深刻,它們共同托舉起了一個布滿意象的天空。永恒或幻滅,復(fù)雜或單一,死亡或重生。你可以從多個維度去解讀這場雪。它給你留足了想象的空間。
山川從來就沒有盡頭。你的眼睛被面前的風(fēng)景綁架了。你沒有理由不去反思,不去懺悔,不去告白,不去擊落反復(fù)涌起的躁動。
二
山還未醒,春天卻已到了。在崖頂上瞭望,赤褐色的大地上有淡淡的霧在翻涌,這是春風(fēng)把云從天上捎下來了。同冬時一樣,草木還枯著,哪里能見到什么綠。地里的雪尚未完全消融,麥苗看起來,也是無精打采的樣子。但細(xì)心的人會發(fā)現(xiàn),不覺間,鳥雀越來越多了,不知道從哪里突然就鉆出來了,站在光禿禿的枝頭,嘰嘰喳喳地叫喚。鳥鳴也不像前段時日那般沉悶了。的確,它們的嗓子變細(xì)了,變亮了,叫得也更勤更歡了。
你當(dāng)然還會記起數(shù)日前凜冽的寒風(fēng),以及寒風(fēng)中瑟瑟低語的河流。所有的刺槐都灰頭土臉地弓腰站立,它們并不懼怕風(fēng)雪,但它們懼怕漫長的冬日,那干裂的樹皮就在表露著這樣的信息。它們可不像松柏那樣堅毅。入冬以來,它們就抱怨個不停,在雪地里喋喋不休。大多數(shù)鳥雀都不愿意看它們那褐黑色的丑臉,于是都跑到松柏林去了。只有那些在暴雪前沒來得及飛走的倒霉蛋,只好躲在刺槐那稀疏的枝頭,獨(dú)自扛著風(fēng)寒。扛到這個時節(jié)的,都是鳥類里的勇者,沒扛過去的,基本都凍死了。自然的真相總是殘酷的。就像在連續(xù)降雪的日子里,多少刺槐被雪壓垮,然后被完全覆蓋。有誰會記起它們呢?它們來得迅即,走得又那般匆匆,仿佛從未到過這片森林。
從傍晚開始,頁梁上總會刮起猛烈而又可怕的大風(fēng),但這風(fēng)并不意味著即將迎來惡劣的暴雨天氣,而是這里的山川在對夜晚招手致意。雪光映得天空亮晶晶的,天幕上籠罩著一層暗青色的光,你看不見一處燈火,因?yàn)閮H有的幾戶人家也早已熄燈入睡了。好幾次,你在槐山里迷失方向,只是順著野兔的腳印往前走,順著那些開闊的荒野往前走,可愈走樹愈密,愈走雪愈厚,有些低洼處的雪幾乎把整棵刺槐都掩埋了。但在那時,你依然堅信,當(dāng)你開始能感受到山野的呼吸、能得到逃難的動物的祝福時,你所有的痛苦都將順著星辰閃爍的節(jié)奏而消失得無影無蹤。所有的謊言在這里都不值一提。
那在雪地里埋了一冬的落葉,終于重見天日了,它們在擁擠的春風(fēng)里長長地吁氣。它們?yōu)樽约憾虝旱拿\(yùn)心有不甘。它們想著下次要落在那遙遠(yuǎn)的大海里,落在那浮泛著晨光的山谷里??稍谒鼈?nèi)绱讼氲臅r候,已被羊群踩成黑泥了。在大地面前,它們永遠(yuǎn)是無家可歸的孩子。
同別的時令相比,恐怕這是一年里最枯燥的一段時光。陽坡上的積雪雖已消融,可草木的顏色甚至比隆冬時還要暗淡悲涼。但就是在如此了無生氣的廢墟里,暖陽正一點(diǎn)一點(diǎn)往深處鉆,甚至連那黑黢黢的地洞里也都吹進(jìn)了溫暖的風(fēng)。很多草木還來不及感傷冬季的殘酷,就已被春風(fēng)吹得亂了心神,對未來又充滿了許多虛無縹緲的幻想。這是草木蟲鳥們最敏感的時期,雖然極難猜測它們的心思,但毫無疑問,它們正暗地里醞釀著一場大自然里最神奇最偉大的革命。大概再過半月,就能看見春天的第一抹綠了。
三
渭北的春天是被斑鳩叫醒的。在這塊傷痕累累的土地上,除麻雀之外,最常見的鳥恐怕就是斑鳩了??傆X得斑鳩的叫聲最契合這塊土地,嗓音里似乎攜著清亮亮的淚珠,比雨后的夜晚還要凄楚感傷。每當(dāng)在樹林間聽到斑鳩悠遠(yuǎn)的啼鳴,你總會停下腳步,陷入對過往生活的回憶當(dāng)中。它們前世一定受過很深的傷吧?否則,它們的叫聲怎么會那般悲傷。低沉間略帶一絲的哀怨,不像麻雀那般響亮,更不像畫眉那般悅耳。但你卻喜歡斑鳩的叫聲,你總覺得,斑鳩的叫聲能夠解釋這里的草木,更能吐露這塊土地的心聲。
沒人在乎一塊土地的過去,人們只往前看,或者只看眼前。渭北的刺槐并非原生,而是20世紀(jì)用飛機(jī)播撒的,幾十載過去,才有了今日的蔥翠。以前的頁梁是多么荒涼呀,恐怕正是這種荒涼,才引來了斑鳩??纯丛系哪切┨母G洞,誰還會記起那里也曾有過熱氣騰騰的生活呢?斑鳩們卻記得,至今還將巢穴搭在其中,咕咕地喚著。斑鳩比人忠厚。
最終,將是一群斑鳩獨(dú)自面對落日和夜晚,將是一只斑鳩獨(dú)自面對朝露瀼瀼的清晨。最終,也將是你獨(dú)自面對山野。最終,斑鳩將無須像別的鳥類一樣引吭高歌。最終,你也將排除一切雜念和欲望,退至一顆孤寂的心。那時,你將像斑鳩一樣面對真實(shí)的自我和純粹的精神。
如果說斑鳩是喜歡啼鳴的憂郁詩人,那雉雞就是渭北山野里任勞任怨的門神。多數(shù)時候,雉雞都藏得隱蔽,如果不是那偶爾傳來的叫喚聲,誰又會知道它在什么地方呢?沒人會想得起它,它太普通了。有時候,正當(dāng)你正沐浴在一片燦爛耀目的陽光里時,一只肥碩的雉雞猛然從你腳邊飛起,在空中劃過一道美麗的弧線。它飛遠(yuǎn)了,那長長的尖叫聲卻依然在你耳際回響。說它飛起,好像不妥。因?yàn)槟琼敹嗨闶腔琛o綦u會飛嗎?至少你從未見過它飛上高空。說到底,它是雞,不是鳥。但雉雞卻比大多數(shù)鳥長得好看,你看看它那鮮亮的羽毛和那雄赳赳氣昂昂的神態(tài),就知道它內(nèi)心有多傲慢了。它性情古怪,獨(dú)來獨(dú)往,總讓人捉摸不透。它喜歡灌木叢和那又高又茂密的草叢。渭北的雉雞是愈來愈多了。它們盡職盡責(zé)地守在荒草地里,樹林里,或者河畔。雉雞們沒有大志向,恐怕它們一生都不愿離開這塊土地了。
有時你會想,你的前世就是一只雉雞。
四
消失在渭北的山野后,朝露常給你捎來童年的消息。透過那散發(fā)著草香味的水滴,你看見春天的野花正貼著大地的臉微笑,淺春時殘余的雪也已逃離了這片土地,四周都留下不滅的印跡。你面前起起伏伏的山野上,藍(lán)瑩瑩的清光在閃耀,率先綠起來的苜蓿和莎草是那般清秀,但它們還不惹眼,就藏在那些高高的草叢里,面露羞澀。那些尚未枯干的野草圍在已有綠意的草周圍,輕聲哼唱,也在等待著自己的春色。所有即將發(fā)綠的草木都在傾聽并呼喚著內(nèi)心的聲音。它們把雨水送到根部,好澆灌青春的心。
你卻想到葬禮。春雨時的死亡。不時會從你心頭漫溢,許多熟悉的面孔都在春意盎然時悄聲離去。熬過了漫長的冬,卻一頭倒在春光里。你也無法解釋為何每到春季總會想到葬禮和死亡。曾在一場場的春雨里,你見到了許多生命的黑灰從墳頭飄起,那青翠的麥地和沖天的大火,盡管已蒙上塵灰,卻依舊在你的心里綠著、燒著。也只有你知道,這才是你反復(fù)走入槐林的緣由。你在主動選擇一次迷失。從生命的復(fù)蘇走向生命的終點(diǎn)。于你,在自然里消失,就意味著死亡。從此,你將跟草木一樣,經(jīng)歷四季枯榮,熱烈的時候熱烈,沉寂的時候沉寂。你有了自然的心跳。你成了大地的孩子。
就像山野里的刺槐一樣,那些埋葬在山野里的人一生默默無聞,沒日沒夜地苦干,只為活得更好,更有尊嚴(yán)。他們甚至從來沒有好好看過一眼落日、飛鳥、星空、朝露、雪山和春天的野花。他們并非視而不見,而是生活的磨難壓得他們實(shí)在無法停下沉重的腳步。但泉水依然奏響著樸素的音樂,綠起來的草葉還在風(fēng)中翩翩起舞,迎春花也將最歡快的消息報告給人間。他們終于躺在了春天的懷抱里,卸去了肩頭的重?fù)?dān)。于他們,死亡的確是新的開始。若泉下有知,他們定能聽到春天那閃爍著銀光的交響樂。
長年的苦痛讓你聲音沙啞,再也唱不出悅耳的歌曲,你只能一邊走,一邊寫下憂傷的句子。故鄉(xiāng)明明在你腳下,你卻丟失了故鄉(xiāng)。你羨慕過屋檐下的麻雀,大雨來臨時,它盡可以在窗臺上享受短暫的安寧。你也羨慕過山洼深處盛開的二月蘭,無論天氣如何,它盡可以飽吸一肚子的清香。你的身體愈來愈輕盈,你的靈魂卻愈來愈沉重,你背著昏暗的蒼穹,背著潔白的山風(fēng),背著草叢對白云的思念,你終將隨風(fēng)遠(yuǎn)去,終將被夜幕拋棄。
雖如此,可在這個殘酷而又緩慢的過程間,你同自然萬物建立了不朽的友誼和精神交往。你注定永遠(yuǎn)在旅途中,從春天走到冬天,從一棵樹走向一片森林,從一個生命走向一群單純質(zhì)樸的心靈,從憤怒走向恒久的安寧。你將比任何人都蒼老得快,甚至在你心底深處,你早已在等待著死亡,等待著肉身的腐朽。但你的心永遠(yuǎn)熱烈而年輕,并富有愛。
五
不如秦嶺巍峨,但它有它的美。它為關(guān)中平原擋住了北邊的寒風(fēng)。若沒有這道隆起的山梁,關(guān)中平原不會有現(xiàn)在的好氣候。它不聲張,不好名,是一道低調(diào)的分水嶺,默默地履行著使命。從北亞趕來的風(fēng)經(jīng)過此地時,戀上了這里的樹和村莊,便留了許多的風(fēng)住在這里。風(fēng)就沒日沒夜地刮。刮得山野愈發(fā)蒼涼,但蒼涼里不失靈秀;刮得山野愈發(fā)冷漠,但冷漠的身體里滿是澎湃洶涌的熱血。少有人能讀懂渭北,都被它那溝壑縱橫的冷面唬住了。
它比秦嶺更潮濕,但它的空氣卻是涼爽而干燥的。夏秋兩季常有濃霧,但霧不像秦嶺那般繚繞在山頂,而是罩實(shí)了整片山野。它的心跳和這里的山一樣平緩圓潤,因而霧也走得不緊不慢,悠悠地朝四處蕩漾著。森林又廣又密,但樹種極單調(diào),珍貴的名木幾乎沒有?;ú菀捕际堑唾v的多,富貴的少。一年里到此旅行的游客幾乎能掰著指頭算清楚。就是世代生活在此的人,也都像鳥一樣飛向別處了。飛走的,也都不愿再回來了。
刺槐,一群年輕的奉獻(xiàn)者,靜臥山崗,彼此纏繞,將大地染綠,將風(fēng)染成潔白的絲帶。尤其一到五月份,是渭北一年當(dāng)中最輝煌最讓人感動的時節(jié)。春風(fēng)日日夜夜地吹呀,刺槐的花終于被吹開了。就像星星點(diǎn)點(diǎn)的雪花落在了綠色的山野上。蜂蝶都來了,老遠(yuǎn)就聽見樹林在嗡嗡地響。那柔軟的香味在山谷里激蕩著,吸了一肚子清香的鳥雀,連叫聲都變甜了。云聞著聞著也醉了,就成團(tuán)成團(tuán)地躺在遠(yuǎn)天,接連吞下綠色的意象。
單朵的刺槐花并不惹眼,但成串的刺槐花就格外動人了。潔白中透著淡淡的黃。未開時像彎彎的月牙,盛開時卻像小小的喇叭。尤其在晌午,陽光透過樹枝在地上搖晃,一串串飽滿的刺槐花掛在枝頭,像在對大地訴說心事。因?yàn)榛ㄌ^繁密,幾乎讓人忘記了圓圓的綠葉。
這是刺槐花的節(jié)日,無論是白天還是夜晚,它們都竭盡所能地吐露自己的芳香。一輛又一輛的卡車駛進(jìn)了渭北的角角落落,擺開蜂箱,搭好帳篷,蜂農(nóng)們攜著遠(yuǎn)方的生活來了。那是渭北一年當(dāng)中最熱鬧的一段時間。幾戶在所有的大路上,都能見到忙碌不停的蜂農(nóng)。直到六月中旬,他們才會離開渭北繼續(xù)北上。渭北香甜的風(fēng)也就被他們一同拉走了。
你卻從未想過離開。風(fēng)要走時,你和野兔一同躲在洞里,朝著幽深的黑暗咆哮。刺槐花落盡時,你依然悄悄地坐在樹杈上,撫摸綠意蔥蘢的六月,并為即將到來的暴雨送上美好的祝福。你永遠(yuǎn)也無法成為一片刺槐葉,無法成為向夏風(fēng)撒嬌的婆婆納,無法成為晨光里獨(dú)自舔舐傷疤的打碗碗花,更無法成為一聲清脆的鳥鳴、一聲急促的悲嘆、一輪思念黃土的彎月,但你可以在那夜月高懸的夜晚,為大地上所有的事物默默地祈福,可以在色彩斑斕的夏季里,為將要成熟的果實(shí)提前撕開一片清涼的夜幕。
蜂農(nóng)是追著盛大的花事流浪,而你是在星光閃爍的夜晚里,像遠(yuǎn)去的月牙一樣流浪。你在等待大地歌聲重新響起,在等待一個嬌嫩的黃昏。你最終將被語言囚禁,而這也將是你一生里最理性的一次選擇。


